肖绍国:我想在北大记录什么
『微笑相机』四:
文 | 肖绍国
岁次癸卯孟春第十七日,在南方航空公司空客330大型飞机的巨大推力下,我从深圳宝安机场爬至暮云之上,在平流层上空向北风驰电掣,两个半小时后,以完美的抛物线姿态抵落北京大兴机场。于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参加教育部新时代名校长培养计划开班活动。
早春的北京,万物正在酝酿复苏的力量,道路两旁的树木经过一个隆冬的吹剪,齐刷刷地以裸露的躯干站立。走近了看,那些裸露的枝干上已悄然迸发出鹅黄的芽孢。天是一如既往的北方灰,建筑物按照人们的预设扎在灰色的穹顶之下,这光景跟南方迥然不同。
图片 I 来自北大
京郊的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并不大,其校长大厦和专家公寓于年轮的运转中彰显出气质和地位。于鹤卿厅中,我们这些从祖国大江南北汇集而来的一百五十位校长有幸聆听了北大、清华、人大、浙大、北师大等顶级大学为我们定制的未来三年的培养菜单,以便我们从中选择自己心仪的基地。有生之年,竟然可以选择北大、清华或者其他顶级大学,如梦矣。
当北大基地的哈巍副院长陈述北大的培养计划的时候,我抬头看见PPT上北大西校门那座古典三开朱漆宫门建筑,门前那对鬓发虬卷,目光有神的石狮;联想到“鹤卿”二字,蔡元培先生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一股庄严而典雅的河流的力量直击我的心底。我心说,我要去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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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去北大,哪有那么简单。
我想在北大记录
每一个让我印进瞳孔的师生
北大要对我们进行考试,以挑选他们心仪的对象。考试的方式是,听我们演说。后来到了北大我才知道,当我们在各自小组演讲的时候,北大教育学院培训处的高煦副主任就隐藏在听众之中。我如愿被北大录取,应该是她被我的《我想安安静静地做教育》的演说打动了,虽然演说只给了五分钟时间,有时候,一眼千年,我与北大的缘分,就这样定下来了。
高老师是典型的北京大妞,一口纯正的京腔。当她后来带领我们十五位学员走在未名湖畔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她,您是北大毕业留校的吗?很遗憾,我不是北大的,我是在北京语言大学大院里长大的,高老师说完,哈哈哈,爽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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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北”青年则是地地道道北大毕业留校的,她叫范皑皑,皑皑白雪的皑,北大教育学院培训处主任,四川人。所谓的“四北”,即本科在北大,研究生在北大,博士在北大,博士后在北大。这是一位怎样的学霸,你可以脑补一下。
从北大回深圳后,我与范老师通过一次电话,不知怎的,我们好像许久未见的老友,围绕“教育空间设计”这一话题借助微信通话一路畅聊。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在跟“四北”青年对话中流畅的表达,以至于范老师在我们通话的最后说,肖老师,我们俩有说不完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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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教育学院哈巍副院长瘦高的个子,深色的齐膝棉服严严实实地罩住他的身体,却一点儿不显臃肿。哈院在世界银行、联合国工作多年,回国后回到母校任职。他说,会在三年的培养周期里带我们出国考察,我想,要是能带我们到纽约联合国总部看看工作场景,该多好呀。
同样的,从北大回来后,我与哈院也有微信语音通话。他告诉我,他正在与陈一丹教育基金会合作,完成一个教育年度报告,里面需要深圳课后服务的内容,让我提供以深圳市园岭实验小学的案例代表深圳出镜,用以写进北大的报告里。我想,哈老师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的学生,近水楼台先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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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阎凤桥先生站在北大教育学院为我们准备的第一堂课的讲台上时,我才知道他是北大教育学院院长。先生的面庞,好像在哪儿见过,我在他上课时脑子里极力搜索着。哦,昨日,他是亲自到国家教育行政学院接我们回北大的呀。就在我们准备登上印有北京大学校标的中巴车的时候,我看见退在旁边有一个人,伸出双臂做着欢迎我们上车的动作,我当时想,这应该是北大车队的一个工作人员吧。
到北大的第一天,学习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阎凤桥院长一直陪伴着我们。他的卡其色外套在肩膀处贴上一块深色绒布,使得我总联系起五四运动时期北大教授的影子。第一天学习结束后,阎院请我们在北大教育学院不远处的食堂晚餐,在走向食堂二楼的楼梯时,我特意扭转头看了北大的学生就餐的情景。无意的,我看见一位短发女孩,独自一人,正在用晚餐。她的眼神饶有兴致地瞥向碟中的一块米糕,有一根刘海在她的眉毛处耷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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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黎书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作为北大教育学院的党委书记,她刚刚开完会,就赶来和我们共进晚餐。晓黎老师来了,只听得“四北”青年范皑皑在隔壁桌说道。我后来知道,小范在北大哲学系念本科的时候,晓黎老师教过她。我发现,北大的老师称呼领导,大多喜欢以老师相称。
晓黎书记身材娇小,她入座后卸下厚厚的棉服,浅色的低领羊绒衫衬托出其特有的气质。我后来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她从北大哲学系毕业后留校,从北大党校办公室主任到北大党委统战部部长,而今到教育学院党委书记,履历丰富。一天的工作,晓黎书记已经很饿了,而我们已经基本吃饱,她于是不好意思动筷子。我坐在她旁边,赶紧给她用公筷夹了两个饺子,书记连连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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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第一次北大授课,哪怕仅仅只有一天的时间,我用自己的瞳孔摄下几位北大人的画像。未来的三年,我会调整好焦距,记录每一个让我印进瞳孔的师生。因为,我觉得,对北大的体味,人,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想在北大记录
每一堂向我开放的顶级课程
根据北大的培养计划,在三年的课程结构中,其中有一项课程是最吸引我的:就是北大会为我们开放其博士(后)等课程。北大知道,要把我们朝着教育部的要求,成为新时代的“大先生”这一目标培养。可以预想,未来的三年,除了北大教育学院的博士课程加持之外,北大的一些传奇学院的课程也会对我敞开的大门,比如传说中的北大“四大疯人院”。
我想去将世界上的万物都变成了数学符号,并利用公式计算世间的变化的数学学院,去韦神的课堂看神奇的数学符号;我想去难度逆天的物理学院,在“两弹一星元勋”们曾经学习和工作过的地方留痕;我想去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看学霸们做实验;我想去生命科学学院,感受他们不在实验中前进,就在实验报告中发疯的“疯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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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会问,一个基础教育阶段的小学校长,为什么要去北大这样的综合大学培训,北大的这些顶级课程他们能听懂吗?我想说的是,不需要听懂啊,要的就是一种浸润,要的就是一种跨界,要的就是一种视野,要的就是一种格局。而北大将要给我们的课程,就是浸润、就是跨界、就是视野、就是格局。
从北大教育学院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我看见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招牌。从里面三三两两走出来几个年轻人,那青春的面庞,笃定的步伐让我联想到厉以宁教授也曾经从这扇门帘中走出,有一种时光切割的穿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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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清华有钱学森班,而北大有元培班。钱班也好,元班也好,也许都是为了回答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的科技创新人才?我有一个计划,在北大的三年,我一定要去元班看看,再去隔壁清华的钱班看看,看看这两所顶级大学是怎样回答钱学森之问的。
英国教育家怀特海说:“教育要努力在学生的心灵中纺织出一幅和谐的图案,在适合的季节收获合适的作物。”教育需要精耕细作,教育需要四季轮回,教育是有节奏的。此生有幸能成为北大的学生,我相信这所顶级综合大学为我纺织的四季课程图谱中,能让我在有限的时空里通过其特有的课程体系将自家的生命体验在燕园放大、放慢、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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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我即将开启北大的三年研修中,我会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像广东人煲汤一样,融入北大的课程。在北大课程中重新构建自己的精神世界,让一堂又一堂的北大课程在自己的内心中慢慢聚沙成塔,形成一个结构化的塔,就像未名湖畔那座优雅的博雅塔一样长在我的心湖畔。
我想在北大记录
每一处等我到来的燕园文物
这次北大之行,在见面会之后,教育学院送了我们每位学员一本书,叫《燕园文物》。书面的装帧采用类似于故宫大门的朱漆色,内文以中英文对照排版,由北大党委书记郝平亲自主编并撰写序言。我相信,北大将这本书作为见面礼送给我们,是有特别用意的。
郝平书记写道:北大上承太学传统,是中国几千年文脉延续并不断与时俱进的象征。近日北大的主校区位于燕园,这里有着久远的历史记忆,珍藏着数不胜数的历史文物。我们热爱北大,就必然热爱燕园,热爱燕园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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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本《燕园文物》就是北大给我们第一门顶级课程,北大是让我们到燕园可以触摸到历史的地方,让古与今,一同去守护北大的精神传统,一同去守护北大的精神文脉,这样的课程设计,实为用心良苦。
根据《燕园文物》一书的指引,我准备按图索骥,用三年的研修时间,走遍全书中记录的所有燕园文物。我不会采用手机拍照与文物合影的方式记录她们,我就带一支笔,北大发给我们的那支印有北大loge的水笔,还有那本印有西校门那座朱漆宫门的北大笔记本,用文字去画画,记录下我与燕园文物的三载春秋与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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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校门区域,我会在校门外驻足,向里眺望校友桥,在南北阁的阁楼里看民主楼的落日。在外文楼、俄文楼、档案馆里感受时光的尘埃。看看海晏堂的饮水槽落户燕园之后,雨天积水后是否还能照常流水。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前,回想那个战火连天岁月里的北大人的大迁徙。
在未名湖区域,我登上临湖轩的最高点,远眺博雅塔。于第一体育馆内,加入北大学子的运动队伍。远处隐约传来钟亭里铜钟的声响,吸引着我去寻访慈济寺的山门。那些圆明园里流落于燕园的石舫、柱础、石屏风、翻尾石鱼、鱼洗、香炉如果还能完好无缺的保存在圆明园里该多好呀。
图片 I 来自北大
燕园南区多为上世纪中外教师的住宅,那些西式小楼和中式小院,现如今还完好无损的保存使用着。我是想去这些庭院的小径上看看门窗上的红松,透过窗户看看打蜡的地板,还有那屋角的壁炉。周培源、马寅初、冯友兰、朱光潜、谢婉莹等那些留给燕南园美好的灵魂,是否能与我插肩而过啊。
燕园的北区和西区,都是一些皇家园林,鸣鹤园里的皇子、镜春园里的公主、朗润园里亲王、畅春园里乾隆的生母、承泽园里的六公主,都已经化为云烟。只有勺园的太湖石、博物馆里的白玉日晷、半月台乾隆诗刻碑、紫淋浸月碑还久久地凝望着那些曾今的皇家国戚的过往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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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东园的那些灰色的两层小楼,那些从菲律宾运来的红松,还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东园的小路两旁还有荷塘吗,还有田田的荷叶、大三角叶的茨菇、尖尖的菱角吗,我一定要去走走燕东园的这条小路,去那儿眺望西山的山色。
三年,我想记录如上林林总总的燕园文物,以文字画画的形式,时间够了吗?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那么贪心啊,我与燕园文物的缘分就是一种遇见、一种等待、一种巧合。三年,遇见谁、等到谁、恰巧是谁,都是缘分,不必苛求。
图片 I 来自北大
写到这里,我突然明白,我是在为我自己描摹了一张课程规划。是的,三年培养,北大会给我们一张课程规划,但是,我以为,真正的课程规划应该是自己做的。因为,自家的生命,你想要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在北大想要记录的这些东西,就是我想要的,这是我自己的课程规划。我与北大会历经三个层次:看北大是北大,看燕园是燕园;看北大不是北大,看燕园不是燕园;看北大还是北大,看燕园还是燕园。三年之后,当繁华落尽,渔舟唱晚的时候,我一定会摇着撸,从北大、从燕园回自己的家。
我的家在哪里呢?
此心安处是吾乡。